《紫砂怪谈》第二十五章澡堂

导读：　　　《紫砂怪谈》第二十五章澡堂　　珍壶轩怪谈　　那是一个看上去40不到头发却有些花白的男人，他一言不发低着头，粗壮的脖颈间有个忍字纹 ...

　　《紫砂怪谈》第二十五章澡堂

　　珍壶轩怪谈

　　那是一个看上去40不到头发却有些花白的男人，他一言不发低着头，粗壮的脖颈间有个“忍”字纹身，他的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，惨白惨白的。

　　周文觉得奇怪，进浴池的时候，李师傅给他们的是淡黄色的毛巾，他还特地看了一眼消毒柜，里边的毛巾也都是淡黄色的，怎么这个男人的毛巾却是白色的呢?

　　可能是人家有洁癖，自己带来的吧?

　　他这么想着，重新闭上眼，他不想在一条毛巾上花费脑力，眼下，能享受泡澡的乐趣，远比搞清楚一条毛巾的来源重要得多。

　　这时，不远处传来王俊的说话声：“李师傅，那位搓背的杨师傅呢?怎么没见他人?”

　　“他呀，来不了啦。”李师傅回答，语调有些低沉，“今天，就让新来的高师傅帮您搓背吧。”

　　“行。”王俊应了声，然后问，“哎对了，那杨师傅他不在这里干了?”

　　李师傅摇了摇头，叹了口气：“唉，说来话长啊，这杨师傅也怪可怜的。他呀，起先不是在澡堂工作的。”

　　“哦?什么意思?”

　　“我还是前天听别人说起的。你要是知道了他原来的职业，肯定会觉得不舒服。”

　　泡在水里的周文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，李师傅的声音又低了许多，就好像故意压低嗓音生怕别人听见似的。周文竖起耳朵，将听觉发挥到了极致，也才勉强听见李师傅提到了金鸡山……化妆……殡葬师……这几个字眼。

　　“什么?”王俊的声音忽然提高了许多，显然，他对李师傅告诉他的一些事感到诧异，甚至感到害怕。

　　周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出了一身冷汗，幸亏，他的身子泡在池水里，汗液很快被温暖的池水给稀释了。

　　“您说他原来是金鸡山的……”王俊的声音又起，但这次嗓音低了很多。

　　金鸡山?金鸡山不是殡仪馆嘛，是焚化死人的地方呀。

　　周文的心脏紧缩了一下，人顿时清醒了过来。

　　“轻点，您听我说完。”远处的李师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“他原来是金鸡山火葬场的殡葬师，专门给死人化妆的。工作多年，他帮很多死人化过妆……”

　　李师傅的解释听得周文变了脸色，毕竟，在昏暗的没几个活人的澡堂里谈论殡仪馆的事情，总会让人不舒服的。

　　他睁开眼，想变换下姿势，尽量让自己舒适一些。这时，他发现对面的男人依旧低着头，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，就好像自打那人下池子后没变换过姿势。这让周文觉得疑惑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异样。

　　李师傅继续解释：“杨师傅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人际关系的不协调，包括在他亲人以内的很多人，都不愿意与他有直接的接触。想想也是，谁会乐意跟一个天天同死人打交道的人在一起呢?渐渐地，这种隔阂使他变得沉默寡言，最终，精神上出了毛病。家人只能送他去精神病院治疗了一段时间。他回来后，第一件事情就是考虑怎么样报复这个对他不公的社会……”

　　听到这里，周文似乎发现对面的男人动了一下，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。这种平静让周文想起了耸立在深夜街头的城市雕像，孤单而诡谲。

　　李师傅说：“出院后不久，他举家迁移去了一个陌生的小区，并应聘进了我们浴室，当起了搓澡工，一干就是两年。”

　　“两年?那他的报复计划是?”王俊问。

　　李师傅又叹了一口气：“唉，其实，他那所谓的报复计划，仅仅是他心理扭曲的一种表现。如果，不是看过他的日记，根本没人会想到，他来浴室当搓澡工，就是报复社会的一种手段。”

　　“哦?这就奇怪了，当个搓澡工与报复社会有什么关系呢?”

　　“很简单。”李师傅再次压低了嗓音，用一种怪异的语调回答，“他想用摸惯了死人的手，去摸活人。”

　　“啊?!”听闻此言的王俊大惊，连忙跑到淋浴区的花洒下，涂抹了很多洗澡液，玩命地擦着身体来。他这么做，原因很简单，因为，在杨师傅搓澡常客的名单里，就有王俊的名字。

　　周文眯缝着眼，边听王俊跟李师傅的对话，边偷偷观察对面的那个男人。

　　那人不再垂着头，他的一双眼睛正盯着他那慢慢抬起的右手，就像欣赏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样，细数着他那五根泡得发了白的手指。

　　周文坐起身，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，他想离那男的尽量远一些，因为，他感觉到这男人有点古怪。

　　他大声问李师傅：“后来呢?”

　　李师傅又长长地叹了口气：“唉，可惜啊，一个原本老实本分的人，就因为工作的原因，渐渐成了一个心理扭曲的精神病人;更没想到的是，前几天，我们浴室的锅炉出故障，滚烫的蒸汽将他活活地给烫死了。”

　　“什……什么?死了??”

　　周文和王俊一听这话，立刻变了脸色。

　　就在这时，周文看到坐在对面的男人忽然有了动作。只见他抬起双手，拿着那条惨白色的毛巾，冲着空荡荡的池子边沿，一下又一下地做着搓澡动作，嘴里还自言自语的：“搓一下背，很舒服的，呵呵。”说完，竟然呵呵的笑了。

　　男人怪异的举动吓得周文浑身一哆嗦，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尽管泡在温热的池水里，但心底泛起的阴冷迅速蔓延至全身，他觉得四肢冰凉头皮发麻，整个人瑟瑟发抖起来。

　　这时的李师傅接着说“杨师傅临死的时候，手里还紧紧拽着那条用来帮客人搓背的白色毛巾呢。”

　　此言一出，周文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，一下子从水里站了起来。他再次朝对面看去，却意外发现那个拿着白毛巾的男人不见了。

　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，正要逃也似地离开池子，忽然，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的身边坐着一个人。那人垂着头，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，他，正是刚才坐在对面的那个怪异的男人。

　　周文仿佛听到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，他的脸色变得蜡黄。

　　身边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，举起手上的白色毛巾，语调阴沉地问周文：“老板，要搓背吗?”

　　周文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兔子，惊叫一声，一个跨步跃出池子，然后，连滚带爬跑到了李师傅的身边，嘴里喊着有鬼。

　　李师傅并没紧张，镇定地问他鬼在哪里?

　　“在、在池子里。”周文抬起颤抖的手，指向雾气缭绕的浴池。

　　“池子里?”李师傅一脸疑惑地看向浴池，大声问，“高师傅，浴池里有什么古怪吗?”

　　“没呀。”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浴池里传来，接着，那个拿着白毛巾的男人走出了池子。

　　李师傅瞧见男人手里的毛巾，埋怨他：“高师傅，我叮嘱过你别拿白毛巾，你怎么就不听呢?”

　　男人堆着笑，快步走到消毒柜前，换了条浅黄色的毛巾，并一脸歉意朝李师傅保证：“对不住了，我下次一定不拿白色毛巾了。”

　　周文总算是明白过来，他原本以为这个诡异的男人是死去的杨师傅幻化成的鬼魂，事实上，这人仅仅是个新来的搓背工。

　　他有些哭笑不得，埋怨那人：“我说高师傅，你这哪是给人搓背呀，简直是要人命哪?我差点被你给吓死。”

　　“真抱歉，真抱歉，让您受惊了。”男人连连陪着不是。

　　周文冲他摇了摇手： “算了，下次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了。”

　　“行，行，我一定记住。”男人陪着笑说，然后问，“老板，您要搓背吗?”

　　周文瞪了他一眼：“魂都给你吓没了，哪还有心思搓背?不搓了不搓了，要不，你帮我朋友搓吧。”说着，朝淋浴区王俊站着的方向一指，然而，他却意外发现王俊不见了。

　　“嗯?人去哪儿了?”他问李师傅。

　　李师傅告诉他，小王先回休息室去了。

　　“搞什么?还说来搓背，自己倒先溜了。算了算了，还是帮我搓吧。”周文边说，边来到搓背床前躺了下来。

　　等搓完澡回到休息室，周文见到了躺在里头的小林，却没看到王俊。他问小林，王俊上哪去了?

　　小林摇了摇头，说自己进浴池的时候，只看到周文在搓背，没见到王俊，他自己简单冲了个澡，就回休息室来了。

　　周文感到疑惑，心说这王俊在搞什么?来无影去无踪的。

　　这时，小林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
　　“小林，你人呢?”电话是汪丽打来的。

　　“哦，是汪总啊。我在陪文哥洗澡，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
　　“嗯，有个事情必须尽快拿出个方案来。”

　　“哦?这么急，是什么事?”

　　“是关于王俊善后的问题。”

　　“善……善后?什么善后?”小林以为自己听错了，大声问，“你说清楚点，王俊和我正陪着文哥在清……清什么堂的浴室洗澡呢。”

　　“啊?”电话那头传来汪丽吃惊的声音，“你说和谁?谁跟你们一起洗澡?”

　　“是文哥，你朋友周文啊。”

　　“不是，另外一个。”

　　“王俊呀。”

　　电话里的汪丽沉默了片刻，然后说：“这怎么可能呢?对了，你说在哪里洗澡来着?”

　　“好像……叫清气堂。”

　　“啊?”电话那头的汪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
　　小林觉察到了她的异样，问她怎么啦?

　　半晌，汪丽的声音才又响起来：“王俊前天去‘清气堂’洗澡，遇到锅炉爆炸，他和一个女服务员几个搓澡工当场就被炸死了。他怎么可能还和你们一起洗澡呢?另外，那个清气堂浴室，也停业了呀。”

　　“啊?你说什么?王俊死了?这怎么可能呢，他刚才……”周文听清楚了汪丽说的话，觉得很诧异，他想说，王俊刚才还好好地在这里洗澡，忽然，他脑子里闪过几个场景：一脸冷漠的女服务员，拿着白毛巾的高师傅，还有……还有神出鬼没的王俊;难道，他们都不是人，而是在锅炉爆炸事故中死去的死难者亡灵?

　　想到这里的周文背脊一阵发凉。

　　接下来，他和小林是怎么穿衣换鞋的已经记不真切了，他们只记得连滚带爬跑向楼梯的时候，看到楼道上到处是玻璃碎片，走道的尽头那扇窗户已经不见了踪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残破的巨大的窟窿，透过窟窿，还能看到外头的雨篷上挂着几具支离破碎的躯体。根据着装等特征，周文依稀辨认得出，那是王俊、女服务员，和发放毛巾的李师傅。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人，那人只剩半拉脑袋，脑浆和鲜血混杂在一起，涂满了他仅剩下的半张脸;他的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，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王俊的后背。王俊脸上满是血污，他一颗眼珠子挂在眼眶外头，他笑了，笑起来极其狰狞，他朝着奔跑中的周文和小林挥舞着血淋淋的手臂，嘴里喊着：文哥，来搓个背吧。

　　两人飞奔下楼，脚步踉跄，一路跌跌撞撞。刚到楼下，迎面撞上了一个女人。

　　“汪……汪总?”小林发现，被自己撞上的是汪丽，赶紧告诉她这里有鬼。

　　“有鬼?在哪呢?”汪丽平静地问，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。

　　“在、在楼上，刚才我看到……”小林刚要说在二楼看到的惨烈场景，却发现汪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，她的笑，让小林快要脱口的话呛在了嗓子眼里。

　　汪丽缓缓抬起手，指向小林和周文的身后，低声问：“你……是想说……见到了他们吧?”

　　小林浑身一震，直觉告诉他，他们的背后保不准就站着那几具血肉模糊的躯体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透过对面墙上的梳妆镜，他惊恐地发现，自己的背后果真站着那几个支离破碎的人。

　　小林被吓晕了过去，都没来得及发出惊叫。

　　“小林，小林。”朦胧间，小林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，是个男人，声音非常熟悉。

　　他缓缓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，眼前有一张微笑的脸，那熟悉的笑容让他头皮一炸，浑身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站在他面前喊他名字的不是别人，正是已经死去了的王俊。

　　此时的王俊想扶他坐起来，小林却瞪大惊恐的双眼，一个劲地喊着：别碰我，别碰我。

　　远处正和周文说话的汪丽走过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要他别害怕

　　小林拽住了她的手，颤声说：“我能不怕吗?他、他是鬼呀。”

　　“他是人不是鬼，你看。”汪丽指着来来回回搬动摄影器材的工作人员，跟他解释，“刚才，只是在拍微电影，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都是化妆师的杰作，是假的。”

　　“是啊。”王俊接过话头，对小林说，“前阵子，咱们不是在讨论拍微电影嘛。我和汪总商量了一下，认为拍普通题材的片子，效果肯定好不到哪里去，就决定尝试全新的拍摄办法。事先不将真相告诉你和文哥，这样做的目的，是为了突出故事的真实性，让场景更逼真。用这种方法拍出来的微电影，一定会吸引观众眼球的。”

　　周文刚才跟汪丽交谈时，汪丽已经将整件事情都解释清楚了，受到惊吓的周文非但没生气，还对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拍摄手法赞不绝口。他对有些洋洋得意的王俊说：“这种方法以前我帮许琦的节目设计过，效果确实不错。刚才，我还真以为撞了鬼呢，吓得我双腿都软了。”

　　这时，明白过来的小林从沙发上坐起，有些埋怨地对王俊说：“点子是不错，但太吓人了。下次如果还要这么做，拜托提前说一声，要不然，非得被吓出精神病来不可。”

　　王俊乐呵呵地对他说，下次如果还拍这样的电影，一定会提前告诉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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