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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番外

2016-10-15 12:29:01 编辑:chenghuijun 来源:http://www.chinazhaokao.com 成考报名 浏览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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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下面是中国招生考试网http://www.chinazhaokao.com/小编今天为大家精心准备了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番外,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!

  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番外(1)

  雷宇峥在家住了两天,等到了周日晚上,他打电话让秘书订机票,邵凯旋却突然对他说:“多订一张。”告诉他说:“你陈伯伯的女儿回来了,就是宜珈那丫头,明天也要去上海。陈宜珈在国外十几年,人生地不熟的,到了上海你陪她多走走。”

  他怔了一下,韦泺弦躲在邵凯旋身边就冲他扮鬼脸,笑得无比灿烂,他只得陪笑:“妈,我还有工作呢……”

  “那就工作结束后请人家去吃顿饭什么的,带人家转转,好好玩玩。”邵凯旋问:“你就忙得这点功夫都抽不出来?”

  雷宇峥怕她动气,连忙说:“行,行。”

  他已经有六七年没见过陈宜珈,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很多年前的圣诞节,她回国度假。那时她不过十五六岁,只记得她把头发染得通红,活像个小太妹,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痛。结果在机场等了半晌,没等到记忆中的小太妹,他想,该不会是迟到了吧。这种大小姐最没有时间概念,自己又不能不等,好在机票还可以改签。

  他正打算去改签,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:“雷宇峥!”

  很清脆的声音,回头一看几乎认不出来了,毕竟这么多年不见,虽然陈宜珈轮廓没大变,但眉眼都长得舒展开来,短发大眼,又穿仔裤T恤,几乎俏皮得像个小男生。只是笑起来明眸皓齿,明显有一种女孩子的甜净,陈宜珈倒落落大方:“安检是在那边吧?”

  两人都没什么行李,安检倒是很快,陈宜珈十分兴奋,又爱说话,一路上都只听她叽叽咕咕,从国航的空姐漂不漂亮一直夸到还是北京的蟹壳黄烧饼好吃。她嗓音清脆婉转,像古人形容的,大珠小珠落玉盘,可是大珠小珠没完没了的落了一路,雷宇峥就觉得隐隐头痛了。

  出了机场有司机来接,他正烦恼如何安置这位大小姐,陈宜珈倒是毫不矫情:“送我去首席公馆吧,我在那边订了房间。我同学还等我一起逛街呢,你忙你的吧,不用管我了。”

 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:“那我明天晚上替你接风吧。”

  她很干脆的答应:“行!但我不吃西餐!”

  他把这句话告诉了秘书,单婉婷很是尽职尽责,专门在一间新开的本帮菜餐厅替他们订了位置。结果一进去,他就看到了上官博尧。陈宜珈也看到了:“那不是上官?咦,他带女朋友来吃饭?还带两个?真厉害啊!”

  上官博尧大约是说了什么笑话,逗得他对面的一个女孩子笑起来,另一个则在低头喝茶。陈宜珈走过去在他肩头一拍:“上官!”

  上官博尧回头一见是她,又惊又喜:“是你啊?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
  “回来半个月了,成天在家彩衣娱亲,我妈终于肯放我出来玩玩。”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:“不过给我指派了个监护人。”

  “监护人?”

  陈宜珈一努嘴,上官转脸一看到雷宇峥,不由得哈哈大笑:“雷二,你如今真是越来越出息了。”

  雷宇峥笑了一声,并没说话。倒是陈宜珈很好奇上官的女伴:“这是……”

  “我朋友,杜晓苏、邹思琦。”上官转过脸又对杜晓苏和邹思琦介绍:“陈宜珈,我学妹。”

  陈宜珈笑容可爱,跟她们打了招呼,又对雷宇峥说:“要不我们就跟上官他们一块儿吃吧。”

  上官十分高兴:“来来,一起吃多热闹。吃完了咱们打麻将,谁输了谁请宵夜。”

  陈宜珈大喜:“好!我自从跟室友学会了打麻将,就没痛快打过一回,好容易搬家遇到位邻居太太也会打,可惜却是个日本人,只会打日本麻将。这倒也罢了,三缺一,哎哟郁闷死我了。”一边就招呼服务生:“拿菜单来,赶紧的点菜,吃完了咱们好打牌。”

  雷宇峥这时才说:“打什么麻将。”

  陈宜珈大眼睛一转:“那唱歌也行啊,我是麦霸,就怕你们抢不过我。”

  结果一帮人吃完了去唱K,上官是夜店的常客,于是由他挑了地方。一进店中真是风光八面,咨客全都认识他,一路走一路还有无数副理跟他打招呼:“您来啦?”所以一进包厢,陈宜珈就说:“上官,咱们认识这么多年,我怎么不知道你江湖地位这么显赫?”

  上官一脸的郁闷:“别提了,我也不知道。”

  “你一看就是少爷模样嘛!”陈宜珈笑容可掬:“用你们广东话怎么说来着?”努力学着粤语发音:“官仔骨骨。”

  上官正好端起杯子,差点没被冰水呛死:“你还知道这个词啊?”

  “我的室友是香港人,跟她学的。”陈宜珈开玩笑:“大家今天不要点粤语歌啊,有岭南世家的细少爷在此,唱不好会被他笑的。”

  杜晓苏有点意外,跟上官认识这么久了,还不知道他是广东人,因为日常他都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。上官大约也看出了她的疑惑,因为音乐声有些吵,所以侧过身去对她解释:“我妈妈是北京人。”偏偏陈宜珈看到了:“喂!不许说悄悄话啊!”冲上官眨了眨眼睛。上官在她头上敲了一记,说:“就你眼尖嘴快。”陈宜珈揉着被敲疼的地方,凑到雷宇峥耳边小声嘀咕:“我看杜小姐一定是上官的女朋友,他这么照顾她。”

  雷宇峥没有说话,上官已经叫起来:“喂喂!不准说悄悄话啊!”

  陈宜珈冲他扮个鬼脸:“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!”雷宇峥将话筒递到她手中,说:“唱歌吧。”陈宜珈果然是麦霸,拉着邹思琦一起,话筒在两个女人手里转来转去,把两个男人撂在一旁。上官是个坐不住的人,就拉着雷宇峥出去透气。从走廓出去就是很大的空中花园,有露天的泳池和躺椅,靠近栏杆的一侧有藤椅,正对着繁华的夜色。喧嚣市声被隔在了咫尺之外,倒显得闹中取静。两个人靠在栏杆上抽着烟聊了会儿,上官忽然想来:“对了,我有个朋友想买你们公司一个什么楼盘的房子,给个优惠价吧。”^

  雷宇峥随口说:“叫他拿你的名片去找我秘书吧。”

  “行。”上官一笑,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:“谢了啊。”

  雷宇峥第二天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,他公事既多,幸好陈宜珈活泼好动,在上海朋友又多,他不过抽空陪她吃饭购物,或者偶尔负责接送,还算是好应付。等到周末,他在办公室加班,单婉婷忽然想起来问他:“对了雷先生,上官先生的朋友拿了张名片来,指名要买一品名城的房子。就是原来杜小姐名下那套,因为您专门交待过,这套房子由您亲自处理,所以我只把他的联络方式留下来,没有立刻回应他。”

 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老板的脸色,其实看不出来什么来,雷宇峥平常永远是山崩于前不色变的样子,天大的事情也顶多只皱皱眉,而今天他连眉头都没有皱,语气也很平静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晚上回家后他考虑了片刻,才给上官打电话,手机响了好久没人接,正打算挂掉了,终于有人接了,却是个女人:“您好。”

  他没有说话。

  “喂!”她又问了一遍:“请问是哪位?”等了几秒钟没有回应,于是她的声音似乎离远了些:“上官,没人说话,要不你来接吧。”

  他把电话挂断了。

 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听出她的声音,有两秒钟似乎什么都没有想,只是坐在那里,过了一会儿,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,嗡嗡的蜂鸣,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。

  他坐在那里不动,电话在手心里震个不停,像是一颗心,一直震,一直震,震到他手心发麻,最后终于接了。

  “雷二,”上官的声调显得很轻快:“刚才是不是你给我打电话?”

  他顿了一下:“哦,找你出来吃饭。”

  “我在湖边呢。”上官似乎非常惬意:“过来玩儿吧,我们又在烤肉呢,你闻闻这香……啧啧……”

  雷宇峥知道他在太湖边有座豪宅,还是原来民国时期一位耆耄的别墅,解放后一度被没收为公用。几年前辗转拍卖被上官购得,不久后又斥巨资重新装修。在花园假山上头硬生生造出个泳池,号称可以在游泳池中欣赏湖光山色。上官经常呼朋唤友去那里度周末,大队人马就在花园里支了架子烤肉,因为经常烟熏火燎,把一架据说是清末光绪年间名士手植的古紫藤,竟然都给熏死了,于是多次被叶慎宽称赞是“焚琴煮鹤花间晒裤清溪濯足的典范”。说归说,一堆人照样经常过去吃烤肉喝酒,想必上官又是在这豪宅的花园里烤肉。

  “不来了,明天有事。”他很快说:“就这样,你忙去吧,再见。”

  “好,拜拜。”

  他拿了车钥匙出门。

  也没有什么目的,路边的霓虹不停的掠过视线,或紫色,或红色,滟滟的流光,一直映到车前玻璃上来。这城市正是歌舞升平,繁华到了顶点,热闹到了极处。但不知道为什么,总觉得意兴阑珊。

  最后他把车停下,随便挑了个记事簿上的号码打出去。

  对方大约没想到他会主动打电话,所以连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惊喜,亦娇亦嗔:“是你呀?”

  “你在哪里?”

  “我还在片场。”大约是怕他挂断,急急又说:“不过已经收工了,要不我过来找你?”

  “那我在酒店等你。”

  “好。”隔着电话线亦可以想见她喜孜孜的样子,连声音都似甜美了几分:“我马上就过来。”

  身体极度疲倦之后,脑中有短暂的空白,但涌起的却是更空虚的感觉,只觉得乏力。任凭花洒的水流打在身上,仿佛是麻木,更多的是倦怠,就像是整个人都缺了一块,怎么也填不起来。

  大约洗得太久,许优隔着门,俏皮的声音:“要不要我进来帮你擦背?”

  他没有回答,把花洒关掉,拿浴巾拭干身体上的水珠,然后换好衣服出去。

  许优知道他的习惯,所以虽然失望,但看到他湿漉漉头发,温柔的问:“帮你把头发吹干了你再走?”

  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声音疏远而客气,仿佛有一点心不在焉。房间晕黄的灯光下只见他薄薄的唇,微抿的弧线透出冷漠的气息,相法上说薄唇的男人薄幸,许优不得不承认,这男人素来铁石心肠。相处已经差不多两年,她却几乎无法理解他的任何一面,何况今天晚上他似乎情绪有些微的反常,虽然不易觉察,但她很敏锐的感知了。所以没有再多话,拿过外套帮他穿好,然后目送他出门,说:“开车小心点。”

  他的手已经触到了门钮,忽然顿了一顿,转过身来看着她:“前阵子你不是说想换车?保时捷的911不错,也挺衬你,就买那个吧,提车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的司机,有人会去结帐。”

  她欢喜不胜,踮脚勾住他脖子,盈盈的笑:“真的吗?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?你想图谋什么不轨?”撅起嘴来想要亲吻他,但他脸微微一仰,避了开去,说:“你素来聪明,应该明白。”

  她的手本来搂住他的脖子,可是胳膊渐渐发软,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,十指都开始发冷,一直冷到手心,她终于撑不住,手从他肩头滑落了下来,她几乎是失态,怔怔的站在那里,只是看着他。

  “以后照顾好自己,如果不是拍戏就别熬夜,也别相信朋友就随便投资。”他嘴角微微抿起,其实他这样子最迷人,可是以后她再也看不见了。

  “遇上困难给我打电话。”他最后一次亲吻她,如蜻蜓点水般吻在她脸颊上,只是一触,几乎不带任何温度,他已经打开门径直离去。

  在电梯里他看到自己的脸,空洞而疲倦,凌晨时分,喧哗的城市终于渐渐睡去,电梯里更是寂然如灭。

  并非厌倦,他只是不再想维系这种关系,虽然许优十分漂亮,又几乎从不给他找麻烦,她曾是一朵他很满意的解语花。但不知为什么,今天晚上他只觉得倦怠,所以选择了离开。

  或许适当改变一下目前的生活,可以好过些。

  第二天早晨起来,雷宇峥先去打了一场网球,看看时间还早,于是给陈宜珈打电话:“要不一起吃午饭吧。”

  陈宜珈很高兴:“行啊,我在和同学逛街,你来接我。”

  她在广场的一角等他,他开车看到她站在路旁,因为不能停车,他把车速减下来,正打算让她过马路去等。谁知她拉开车门,飞快的上了车。

  “很危险的!”

  “有时候做点危险的事也很有趣呀。”她笑嘻嘻系上安全带:“又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?”

  “烤肉怎么样?”

  她说:“那要自己烤才有趣。”

  “那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  出了城她也没有问去哪里,就看着他把车开上高速,于是掩口打了个哈欠,没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
 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,其实她眉目间还有点小孩子的稚气,睡不够,他并没有妹妹,但觉得有妹妹应该就是这样子吧。

  他开车很快,等快到了她正好醒来,上官别墅的位置非常好,隐在一湾湖畔,仿佛海边,但湖水比海水显得更宁静。行道两旁皆是梅花树,这时节只见枝叶扶疏,可以想见花开时定是香飘十里。她见着这么好的风景,不由问:“你的湖景豪宅?这也太阔绰了!”

  “上官的。”

  她眉眼弯弯的笑:“原来是上官那个资本家。”

  镂花铁门已经缓缓打开,上官亲自出来接他们:“哟,可真没想到,大老远的,真给面子。”

  “不欢迎?”

  “欢迎,当然欢迎!”上官仍旧是笑嘻嘻:“不欢迎你,我还欢迎宜珈呢。”

  司机上来替他去停车,他和陈宜珈和上官说着话,一路绕过假山,远远看到草地上果然支着烧烤架子,一堆人欢声笑语,热闹非凡。虽然隔得那样远,但他一眼看到她。

  杜晓苏坐在桂花树下一张躺椅上,正侧过头和邹思琦说话。这样远远看过去,她侧影落落,眉宇间仍旧是那般寂寥。不知道为什么,他心里奇异般安静下来,仿佛只要见着她,便觉得放心了。

  可是这么近,仍旧是那样远。

  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番外(2)

  “我不走!”她几乎觉得绝望,“你答应过我。”

  他的手指终于松开了,她看着他,他的身子晃了两下,最后就倒下去了。

  她都已经傻了,看着倒在地上的他,一动也不动。

  医生最先反应过来,冲过去按住他颈间,数着他的脉搏,然后用日语大声说了句什么,护士急匆匆出去,不一会儿更多人涌进来,领头的明显是外科医生,非常专业地做了简单的处理,然后同医护人员一起,将他抬到了推床上。

  后面全是应急的各项检查,杜晓苏看着走马灯似的人,走马灯似的各项仪器,推过来,又推过去。最后终于有人来到她面前,说一口流利的中文,非常耐心地问她:“雷太太,雷先生之前受过脑外伤,能不能告诉我们他接受治疗的医院?我们可能需要借阅他的诊断报告和住院病历。”

  她抬起眼睛,看着那和蔼的外籍老人,喃喃地问:“他会死吗?”

  “不会。”他宽慰她,“应该只是上次外伤的后遗症,如果没有意外,他马上就会苏醒。”停了停又问,“你的脸色很不好,需要通知家里其他人吗?我们可以借给你电话。”

  仿佛是验证了他的话,护士快步走过来,告诉他们:“Hewokeup.”

  他还插着氧气,所以气色看上去很差。一声让他留院观察几个小时,所以一时也走不了。

  她问:“为什么出尔反尔?”

  他看上去很累,终究还是回答了她:“我想再考虑一下。”

  “这是我的事,我已经考虑好了。”

  他没有理会她的咄咄逼人,只是告诉她:“你是RH阴性血型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医生告诉我,如果不要这个孩子,将来再怀孕的话母婴会血型不合,新生儿溶血的比率非常高,或者再没有生育的机会。”

  她没有任何表情:“我知道,我将来不打算再生孩子。”

  这句话说出来平淡如水,却像一把刀,狠狠地砍到他。他一辈子没有这种近乎狼狈的语气:“你将来总还要……”

  “我将来不想嫁人,也不生孩子。”她很安静地看着他,“我这一辈子,就这样了。”

  “我送你到国外去,Welleslsy、MountHolyoke、ColumbiaUniversity……随便挑一间学校,然后把孩子生下来……”

  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:“雷先生,类似的话你很早以前对我说过,你记得吗?”

  那还是因为邵振嵘,在他的办公室里,他曾经那样问过她,她可否愿意离开振嵘。作为交换,他可以让她出国去读书,在各所名校中挑一间。

  那时候的他与她,都还没有今天的面目可憎,短短几个月,仿佛已经是半生般疲惫,再没力气抗衡。

  “我不出国。”她说,“我也不会生这孩子。”

  “我给你钱,你开个价。”

  想到那两千块的屈辱,她被成功地激怒了:“钱?雷先生,那么你认为值多少钱?你把这世上的金山都捧到我面前来,我也不会看一眼,我不会生这孩子,因为它不折不扣是个孽种!”

  说得这样难听,他脸上波澜不兴,没有任何表情;“你要敢动他,我就让你的父母家人,都给他陪葬。”

  两个人对峙,中间不过是半张病床,但她却只能抑制住自己扑上去的冲动。他的声音还是听不出任何情绪:“我送你去国外,你把孩子生下来,如果不愿意带,就交给我,从今后你可以不看他一眼,就当没有生过他,如果你愿意带大他,我每个月付给你和孩子生活费保证你们母子在国外的生活。如果孩子归我,我不会告诉他他的生母是谁,如果孩子归你,你也有权不告诉他,他的父亲是谁。”

  “你别做梦了!我不会给你生孩子。”

  短暂的静默之后,他说:“你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早就死了,他就是你一个人的,我保证不会去看他一眼。”

  她嘲讽般的笑起来:“为什么你非要这个私生子?为什么?”

  “因为我想要。”他的眉目渐渐恢复了那种清冷的毅决,“你说过,我有钱,我有地位,我什么都有,所以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得到,这孩子我想要,所以你非得把他生下来。如果你尝试,我会不择手段,到时候你和所有被你连累的人,都会死得很难看。”

  她忍不住:“雷宇峥,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!”

  “等你有那本事再说。”

  两个人都狠狠地瞪着对方,仿佛想要置对方于死地,咻咻的鼻息渐渐使呼吸都显得粗重。

  他忽然往后靠在床头,说:“如果你肯去国外,把这孩子生下来,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,永远也不会。”

  “永远”这两个字让她略微有些松动,本来已经是陷在绝境里,就这样永无天日,原以为将来仍挣脱不了和他的纠葛,却因为他的许诺而有一丝希望。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,却仍旧说:“我不会相信你。”

  他说:“孩子可以姓邵。”

 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,震动地看着他。

  他说:“只要你愿意,我可以是孩子的伯父,也可以是陌生人。我说过,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,永远也不会。”

  她已经有些软弱,但声音仍旧执拗:“我不会再相信你。”

  “你说你不会再爱别人,也不会跟别人结婚,如果有个孩子陪着你,也许你会觉得不一样。”他慢慢地说,“你会很快地忘记我,我将来会跟别人结婚,这件事情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,孩子永远也不会知道。他可以在国外出生,你可以和他一起安静地过日子,不会有人打扰你们。”提交仿佛精疲力尽,“如果你答应,我可以马上安排送你走。”

  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番外(3)

  蒙古高压所吹出的西北气流形成寒冷的季风,夹裹着细绵如针的小雨吹拂过海面,砭骨的寒气透过冲锋衣领的缝隙灌进来。船顶上有沙沙的声响,掌舵的船老大说:“下雪了。”

  是真的下雪了,初冬的第一场雪,朵多晶莹的雪花沿着无边无际的天幕撒下来。在大海上才能见着这样的奇景,天与海都被隔在一层蒙蒙的细白雪烟里,仿佛笼着轻纱。视线所及的小岛,远远看去,像是小小的山头,浮在雪与风的海面上。最后船还是走了大半个小时才靠岸,码头上空无一人,船老大搭着跳板。

  他拿出钱,船老大却死活不肯收,还对他说:“邵医生,你要是明天回去,我就揩船来接你,不要你的钱。”他诧异地抬头,船老大憨憨地笑:“我那个老二,就在这岛上念书,老早就给我看过你和杜小姐的照片。”又问,“杜小姐怎么没有来?”“她出国读书去了。”船老大怔了一下,又笑着说:“读书好,邵医生,你怎么没跟她一起去?”

  他没有回答,拎起沉甸甸的登山包,里面全是给孩子的书和文具,转过身来冲船老大挥了挥手:“麻烦您在这里等一灰儿,我上去看看孩子们,今天就走。”“哎,好!”

  岛上只有一条路,倒不会走错。爬到半山腰已经听到琅琅的书声,稚气的童音清脆入耳,他抬头看了看,教室屋檐上方飘拂的那面红旗,在纷飞的雪花中显得格外醒目。

  小孙老师见着她简直像见到了外星人,孩子们可高兴坏了,围着他吱吱喳喳,问个不停。孩子们听说晓苏姐姐没有来,都非常失望。他把书和文具都拿出来,孩子们才兴奋起来。然后拉他去看画,很大的一幅,就贴在学生们睡觉的那间屋子里,画的是所有的孩子和小孙老师围着他和杜晓苏。

  “小邵叔叔,这个像你吗?”

  “像!”他夸奖,“真像”

  “是我画的!”

  “我也画了!”

  “我画了晓苏姐姐的头发!”

  “我画了晓苏姐姐的眼睛!”

 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,他在童音的包围中看着那幅画,孩子们画着他和杜晓苏手牵着手,并肩笑着,就像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。

  “这幅画可以送给小邵叔叔吗?”

  “当然可以!”

  “本来就想送给晓苏姐姐看!”

  几个孩子腥风血雨地拿了水来,慢慢去揭墙上的画,孙老师也来帮忙,完好无损地揭下来,交到他手里。他细心地卷好,孙老师又找了两张报纸来,帮他包裹。

  有毛绒绒的尾巴从脚面上扫过,低头一看,原来是那只瘦得可怜的小猫。过了这么久,似乎都没长大多少,仍旧瘦得皮包骨头似的,抬起尖尖的猫脸,冲他“喵喵”叫。

  他把小猫抱起来,问:“这猫也可以送给我吗?”

  “可以啊。”小孙老师挠了挠头,“岛上没什么吃的,也没人喂它,你抱走吧。”

  海上的雪,似乎越下越大。最后渡船离开的时候,孩子们仍旧送他到码头,跟他道别:“小邵叔叔!下次和晓苏姐姐一起来看我们!”

  所有的小手都在拼命地挥着,渐去渐远,渐渐地再也看不清,就像生命最初那段美好的记忆,渐渐隐去在漫天的风雪里,不再拾起。

  他几乎一整也没睡,终于赶回上海,然后又赶往机场。远远看到杜晓苏,这才松了口气,匆忙叫住她,把那卷画给她:“孩子们送你的。”

  她怔了一下,才知道是岛上的孩子们,眼睛不由晶莹:“孩子们怎么会知道?”

  “我去岛上拿的,我什么都没告诉他们,你放心。”他抬头看了看腕表,“快登机了吧?你早点进去,到休息室坐一会儿。下了飞机就有人接你,自己注意安全。”

  她终于说:“谢谢。”

  他仿佛是笑了笑:“快进去吧。”

  从机场出来,天气还是阴沉沉的。他系上安全带,毛绒绒的小东西悄无声息地从后座跳出来,“喵”地叫了一声,然后蜷缩在副驾驶位上。

  他从来没有开过这么长时间的车,1262公里,全封闭的高速公路,一路只是向北。漫长而单调的车道,视野前方只有无限延伸的路面。超越一辆又一辆的长途运输货车,沿线的护栏仿佛银色的带子,飞速地从窗外掠过。车内安静得听得到小猫睡着的呼噜声,渐渐觉得难过。

  就像是锋利的刀,刺中之后,总要很久才可以反应过来,原来伤口在汩汩地流着血。

  进河北境内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,天气很不好,开着大灯也照不了多远。小猫饿得醒了,蹲在座椅上朝他“喵喵”叫,他把车开进下一个服务站,买了一听鲮鱼。小猫狼吞虎咽地吃完,等他回头看时,已经躺在座椅上睡着了。

  终于回到熟悉的城市,满天的灯光扑面而来,漫长的行车令他筋疲力尽,从黑暗到光明,从寂寞到繁华,仿佛只是瞬息间的事。

  他把车停在院墙下,小猫还没有醒,呼噜呼噜地睡着。他把车门锁好,抬头看了看那堵墙,借着墙外那株叶子都落光的槐树,很快翻了进去。

  没有带合用的工具,只随手从车后备拿了把起子,好在初冬的土壤还没有冻上。他挖了很久,非常耐心,上次把盒子挖出来后,又把土填回去,所以现在还算松软好挖。

  最后起子“叮”一响,撞在铁皮的盒盖上。

  他把浮土拨开,把盒子拿出来。

  盒盖上生了锈,有泥土淡淡的气息,他把盒盖打开,里面一张张的纸条,只有他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。

  从童年到少年,从少年到如今,曾经有过的许多美好记忆,都在这里面。

  当时和邵振嵘一起埋下去的时候,振嵘说:“等老了我们一起再拿出来。”

  可是他却先走了。

  他把盒子拿到湖边,一张一张把纸条都抛进水里。路灯被树木掩去大半,只能隐约看见那些纸条,或浮或沉,都漂在水中。

  “妈妈喜欢小嵘,爸爸喜欢大哥。”

  “姥姥,我想你。”

  “小嵘,生日快乐!”

  “我不愿意读四中。”

  “长大了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
  “秦老师,谢谢您!”

  手里拿着一张纸条,上面是她的字迹:"芋头芋头快起床!"

  那还是他刚出院的时候,有天早晨要去医院复诊,她来叫他起床。他困得很,她叫了好几声他也没动。最后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写了这么张纸条,就贴在他脑门上。

  她的字迹有些潦草,他的字其实也歪歪斜斜,那时候骨折还没有好,他拿笔也不利索:"芋头爱晓苏。"

  因为位置不够,他把字写得很小,如今他自己也看不清楚了。而今,他倒宁愿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傻事,幸好这纸条从没让她看到。

  他把这张纸条也扔进水中。

  所有的纸条都尽数被抛进了湖里,渐渐沉到了水底,那上头所有的字,都会被湮没不见吧?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尾,再不会有人来问,他曾经藏起些什么.

  最后,他把手心里捏着的那枚指环,也扔进了湖心.

  凌晨时分他终于抱着小猫,敲开那两扇乌漆的院门。赵妈妈被吵醒了,披着衣服起来开门,一见是他猛吃了一惊,往他脸上一看,更是吓了一跳:"这是怎么啦?大半夜的怎么来了?"

  他又困又乏,把小猫放在地上:"赵妈妈,我累了。"

  赵妈妈没再问第二句,只是说:"孩子,去东厢房里睡,我给你铺床。"拉着他的手,就像在他很小的时候,有天跟着大哥跑出去玩,最后却不小心找不见大哥了,结果一个人穿行在偌大的院子里,跟迷宫似的,找不着回家的路。小小的孩子心里,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可怕的事,只觉得再也见不着父母了。哭了又哭,最后还是赵妈妈寻来,把他抱回家去了。

  他身心俱疲地倒在床上,还知道赵妈妈在给自己脱掉皮鞋,听她絮絮的声音:“这是怎么了?你看看你这样子,跟害了场大病似的。”她用手背触了触他的额头,“怕不是发烧了吧?”

  其实小时候一直是赵妈妈带着他,在心底最深处,这才是自己真正的母亲。他在最困顿的时候回到家,回到母亲身边,于是觉得一切可以暂时放下,迷迷糊糊:“妈,我没事。”

  “哎,你这孩子真让人操心。”赵妈妈的声音渐渐显得远了,显得淡了,遥遥得似乎再听不清楚,“前几天巴巴儿地来把截止拿走,我还在心里琢磨,你是真要领个姑娘回来让我看看……”她把他额上的乱发都捋得顺了,让他睡得更舒服些,爱怜地看着他睡着的样子,又叹了口气,“睡醒了就好了。”

  睡醒了就好了,就像小时候感冒发着高烧,只要睡醒了,病已经好了。

  他模模糊糊睡过去,梦到下着雪的大海,无数雪花朝着海面落下来,海上漂浮着一朵朵雪白的花朵,其实那不是花朵,那是他过去二十余年,写下的那一张张纸条。

  他原来以为会有一个人来,分享这二十余载的时光,分享这而是余载的记忆,分享这二十余载的幸福。

  他等了有等,却没等到。

  就像是异常梦,梦里轻盈的雪花一朵朵落下,无声无息,消失在海面上。所谓繁花不过是一场梦,如同那枚戒指,飘飘坠坠,最后无声地沉入水底。

  今生今世,相见无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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